拆穿以“訂單農業”為名的騙局
訂單農業本是助力農產品產銷對接、保障農民收益的有效形式，卻被一些不法分子當成幌子，設騙局坑農。“訂單農業”騙局是怎樣給農民下套的？如何脫掉騙子的“馬甲”？訂單農業的真假又該如何分辨？日前，記者赴農業生產一線采訪，試圖揭開“訂單農業”騙局背后的真相。
家住江西省宜春市奉新縣某村的老涂至今都記得兩年前騙他簽合同的那家公司。“那公司規模不小，廠房寬敞，有豪華辦公室，還有業務經理做接待。后來才發現，這都是套路。”53歲的老涂當時簽合同買了1.5萬余元的雞苗，簽約公司承諾高價回購成品雞，本想小賺一筆，沒想到雞苗根本養不活，公司只是個“空殼”。
近年來，這類以“訂單農業”為名坑農詐騙案件時有發生。2023年11月，農業農村部聯合公安部、市場監管總局在全國部署開展專項整治行動，并于2024年7月公布5起典型案例。有的案件中，花瓣發酵水被包裝成有防蟲防病、富硒功效的神奇肥料；還有的案件中，活不過一周的禽苗賣出近300萬元……
“訂單農業”騙局是怎樣給農民下套的？如何脫掉騙子的“馬甲”？訂單農業的真假又應如何分辨？為進一步揭露“訂單農業”騙局手法，記者近日在江西省、湖南省等地深入采訪這些典型案例，與農業綜合執法人員、公安干警及受騙群眾等共同揭開“訂單農業”騙局的“畫皮”。
“訂單農業”經典騙局是啥樣？
——包技術、包飼料、包回收……只為種苗賣高價
2022年5月的一天，老涂在手機上偶然刷到一條雞苗短視頻廣告。視頻畫面中，一箱箱雞苗擠擠挨挨、活潑好動，一個AI女聲在視頻中重復播報著“長期大量供應雞苗，苗好價廉，高價回收，新手也能上手操作”的廣告詞，視頻下方有鏈接，只要點擊就能撥打詢問苗價的電話。
老涂撥通電話后，一位自稱湖南省瀏陽市宏輝家禽經營部的“客服人員”介紹，該公司供應雞苗、回收肉雞，還向合作農戶支付每畝3000元的養殖場地補貼，送養殖大棚、飼料等，“您要是有意向，可以來我們養殖基地參觀考察。”
幾天后，老涂開了3個多小時車，來到位于瀏陽市古港鎮金園村的宏輝家禽經營部，一位身穿職業裝的“業務經理”陪他現場參觀。在老涂眼里，公司的廠房敞亮寬大、辦公室裝修氣派，還有好幾個孵化室。老涂剛想走進孵化室參觀，“業務經理”就面露難色地提醒：“孵化過程中涉及生物安全，為了禽苗安全不建議參觀?！?/span>
參觀一圈下來，老涂覺得這家公司挺“專業”，應該靠譜。在“業務經理”推薦下，他當場簽了合同，訂購了2300只雞苗，共花費1.5萬余元。合同中約定，待雞苗精心飼養健康成長為成品家禽后，公司按一斤18元的價格回購肉雞?！拔抑唤幻珏X，人家送設備、送技術，還包回收，幾個月就能賺好幾萬塊錢。”老涂喜滋滋地想。
幾天后，一名自稱“技術員”的人帶著雞苗送貨到老涂家中，還幫忙搭建養殖大棚，給大棚接了十幾個白熾燈泡。然而，就在“技術員”走后第二天，老涂發現這批雞苗不對勁，都病懨懨的，沒多久就成批死亡，“一天死成百上千只，光埋死掉的雞苗就挖了七八個坑，這都是錢呢！”老涂心疼不已。他聯系“技術員”和“客服”，得到的答復都是：“養殖方法有問題，按照合同約定，公司可以補苗，但是錢退不了。”一個星期后，2300只雞苗全部死光。老涂反復撥打經營部的聯系電話，對方還是和之前一樣的說辭，最后干脆不接電話或關機。老涂越想越不對勁，于2022年5月撥打12345政務熱線舉報。
“事實上，老涂的來電是2021年6月以來我們接到的第7通類似的舉報電話?！睘g陽市農業綜合行政執法大隊副大隊長藺春文告訴記者。
據介紹，被舉報的公司除了宏輝家禽經營部，還有瀏陽市泰品農業有限公司。經調查，被舉報的兩家公司實際由同一群人經營，且兩家公司都是注冊運營幾個月后即被注銷。種種跡象表明，這些舉報背后或許不僅是動物檢疫和禽苗違法問題，還可能隱藏著更復雜的騙局。
2022年5月，瀏陽市農業農村局依法將該案移送至市公安局。經偵查，以張某某、胡某某為首的詐騙團伙浮出水面。該團伙共21人，在湖南省瀏陽市、常德市、長沙市長沙縣等地注冊多家公司，向75名農戶銷售問題禽苗（含雞鴨鵝苗），截至案發時，該詐騙團伙非法收入達298萬元。“實際上，老涂以每只6元多購進的雞苗，是騙子以0.6~0.8元進貨的低質量雞苗。這些雞苗體質差、沒有飼養價值，一般用來喂養甲魚或鱷魚。詐騙團伙注冊的公司是空殼公司，公司內部孵化室里擺的都是雜物和一些壞掉的孵化機器?！睘g陽市公安局經偵大隊中隊長熊章介紹。
2023年10月，瀏陽市人民法院以合同詐騙罪對該犯罪團伙追究刑事責任，其中張某某被判處有期徒刑六年零六個月，胡某某被判處有期徒刑四年零兩個月。目前，該案進入二審階段。據警方介紹，截至目前，已為受騙群眾追回款項256萬元。
“事實上，我們日常接到的訂單農業相關問題線索基本都以民事糾紛為主，涉嫌違法犯罪的并不多見。但凡是故意坑害農民的，我們都要堅決打擊，聯合多部門力量，盡量做到早發現、早查處?！碑數剞r業執法人員表示。
農業執法人員提醒，盡管“訂單農業”騙局發案率不高，但涉及領域較為廣泛，仍需農民群眾提高警惕。例如，5起“訂單農業”坑農詐騙典型案例中，就涉及畜禽養殖以及食用菌、高粱種子種植等。
警方介紹，典型的“訂單農業”騙局套路基本相同：騙子們將自己包裝成大公司，承諾包回收、包技術、包飼料肥料等，實際只是為了引誘農民群眾簽下訂單合同。把錢騙到手后，由于其交付農民群眾的農產品大多質量不達標、難以種養成活，騙子再以此為理由拒絕回收?？傊_子們的最終目的只有一個——高價售賣廉價劣質禽苗或種苗，至于其承諾的回購義務，幾乎無法履行。
“訂單農業”騙局有哪些新花樣？
——國家地理標志產品被盯上，種植大戶、農資店卷入利益鏈
8月，江西省贛州市的百萬畝臍橙長勢旺盛。家住贛州市贛縣區王母渡鎮上排村的臍橙種植戶謝樹億一邊巡視自己的果園，一邊向記者講述了他2022年險些受騙的經歷：“兩年前，一個騙子用幾桶肥料就跟我訂了幾萬斤臍橙，我連定金都沒要就跟他簽了約，差點被騙?！?/span>
謝樹億今年43歲，有一個占地36畝的臍橙園，園內共有1000多棵果樹，眼下樹上掛滿了比網球還大一圈的果子?！艾F在這果子還是青色的，到了10月就會逐漸變成橘紅色。9月底老板們會到園子里挑果子、下訂單，種植戶只要在11月果子成熟時按照老板的要求發貨就行。”謝樹億說，2022年9月，正是各地銷售商到贛州集中訂購臍橙的時節，他認識的農資店經營者彭某向他推銷一種肥料，承諾用了這種肥料，臍橙就是富硒產品，能賣高價。肥料生產企業不僅高價回收臍橙，而且“肥料錢可從臍橙收購定金中抵扣”。沒想到一個月之后，謝樹億從警方那里得知，這其實是個騙局。
被騙的不止謝樹億。2022年9月，一個舉報電話打到贛州市農業綜合行政執法支隊贛縣大隊?！拔壹夜麍@的臍橙用了一種多肽酶硒肥之后落果、落葉，現在肥料的生產企業不肯負責，介紹我使用這種肥料的小彭也不管，我要投訴?！眮黼姷氖峭跄付涉傹執洞宓母涕俜N植戶、71歲的老李。
贛州市農業綜合行政執法支隊贛縣大隊會同贛縣區果業中心工作人員到老李的果園一看，這種多肽酶硒肥呈深棕色，是用簡易塑料桶裝的。老李拿出合同說，贛州某果業公司聲稱只要他使用這種肥料，該公司就以每斤2.9元的價格收購他種的6萬斤臍橙，肥料款折抵臍橙收購定金?！胺柿蠘藘r每公斤460元，我買的5桶肥料折1萬多元，可以用臍橙抵賬?！崩侠畋硎?。
普通的葉面肥價格在每噸2萬元左右，老李購買的肥料單價每公斤460元，意味著一噸價格為46萬元！執法人員驚嘆：“賣出天價了?！笨少F有貴的道理，這肥料簡直“包治百病”——在該肥料的標簽上寫著幾句不太通順的介紹：“對水稻、蔬菜、水果、茶葉及藥材種植上使用蛋白肽硒，同時，對上述種植產品的防蟲防病十分有效”“抗氧化性強，可延長水果、蔬菜、水稻等農產品的保質期”“減少和祛除果蔬飲料防腐劑”……
“標簽不僅說得邪乎，而且驢唇不對馬嘴，從包裝上看，這肥料很可疑?！壁M州市農業綜合行政執法支隊副支隊長胡柏森說。經抽樣送檢，這種“神奇肥料”的真面目讓人大跌眼鏡——該液體除了含有微量硒元素之外，標簽上的其它成分都微乎其微，且該肥料未取得肥料登記證。最終農業農村部門依據檢測結果認定涉案肥料為劣質肥料產品。
贛州市農業農村局將案件線索移交給公安機關進一步查處。隨著警方的偵查，案件真相也被揭開：擔任某果業公司副總經理的廖某，也是另一家肥料生產企業的主要負責人。他與某果業公司達成合作協議，銷售他生產的多肽酶硒肥。其實，這種多肽酶硒肥只是用洛神花的花瓣加酵母發酵得出的棕色液體，然后再兌含硒藥劑。在贛南臍橙簽約季，果業公司以“先用肥料，后付款”為噱頭，大量與臍橙種植戶簽約，用肥料折抵部分貨款。為了博取當地種植戶的信任，該公司雇傭10余名業務員通過微信或走街串巷的方式拉攏當地種植大戶和農資店經營者幫助其營銷，并承諾根據肥料銷售情況提成。
在王母渡鎮經營農資店的彭某就是該公司拉攏的當地人之一。彭某聽信了該果業公司業務員對肥料的吹噓，利用自己經營農資店的人脈向當地種臍橙的老表們大力推銷這種肥料，謝樹億、老李等人都是在他的推薦下使用該肥料。上排村村民老曾也聽信彭某的推銷與某果業公司簽約。“我去簽約的時候人多著咧！有熟人介紹，這么好的肥料先用后給錢，而且老板還高價訂果子，這不是好事兒嘛！”老曾說。
根據警方偵查，在短短一個月的時間里，該果業公司在贛州各縣區成立十余家分公司，與500余個果園簽訂合同，幾乎覆蓋全市所有贛南臍橙種植區域，涉及260多萬斤優質贛南臍橙，總貨款過億元，涉案劣質肥料的總貨值為1100余萬元。“雖然簽訂了這么多訂購臍橙的合同，但該果業公司賬目上并沒有錢，甚至公司辦公場所還欠著租金。”贛州市崇義縣公安局森林分局主辦該案的民警勞娜峰表示。
贛南臍橙是國家地理標志產品。2023年贛州市柑橘種植面積239萬畝、產量216萬噸，其中臍橙種植面積193萬畝、產量185萬噸，臍橙是當地果農的“致富樹”。在本案中，訂購臍橙的某果業公司根本沒有支付貨款的能力，如果用價格虛高的肥料來抵扣貨款或者讓種植戶按虛高的價格支付已使用的肥料錢，都將給種植戶帶來不可估量的損失。如果這些噴了劣質肥料的臍橙被打上“富硒橙”的標簽高價售賣，對當地臍橙聲譽也會帶來負面影響。
值得慶幸的是，受臍橙種植周期影響，這些訂單合同到11月臍橙成熟時才開始履行。而在當地農業執法人員和警方的及時介入下，廖某本人在2022年9月底已到案，農戶沒有實際損失。廖某因涉嫌生產銷售偽劣產品罪被立案偵查，目前該案在審查起訴階段。
“這個騙局與傳統的‘訂單農業’騙局不同。大多數‘訂單農業’騙局都是賣種苗，而且都是遠程行騙。但這個騙局罕見，不僅向國家地理標志產品下手，而且將種植大戶、農民專業合作社、農資經營門店拉入利益鏈條，只盯著我們這一個地方作案且涉案金額巨大。雖然犯罪嫌疑人最終沒有得手，但需要警惕的是，從該案可以看到‘訂單農業’騙局已有新趨勢?！背缌x縣公安局森林分局局長賴海龍介紹。
假訂單背后的騙子什么樣？
——有的騙子苦學套路，有的騙子熱衷忽悠
打著“訂單農業”幌子的坑農騙局，為何能夠頻頻得手？記者試圖從幕后的行騙者身上找尋答案。
在瀏陽市行騙的張某某、胡某某等21人相當“專業”，他們不僅分工明確，還有一套專業的詐騙話術及行騙流程：團伙成員分別擔任“公司法人”“業務經理”“話務員”“財務”“技術員”等職務，該團伙發布虛假宣傳的短視頻并留下聯系電話后，“話務員”負責接聽電話，引誘群眾上門了解情況；“業務經理”負責現場接待群眾參觀廠房、誘導當事人簽訂合同，再把人帶到“財務”處交錢；“技術員”負責送貨上門，提供“技術指導”。
詐騙團伙主犯之一張某某供述，2021年他在老家偶然打聽到利用家禽公司從事“訂單農業”詐騙能賺錢，便自學了詐騙套路。來瀏陽市后，他花10余萬元租賃了廠房，裝修成禽苗養殖大棚，又添置了一些壞掉的廢舊設備作為擺設。場地搭建好后，張某某開始招募業務員。人手一到位，張某某便開始從孵化場以每只0.6~0.8元的成本購買廉價、劣質禽苗，并以每只1.8元的價格賣給各業務員。業務員繼續向農戶抬價出售禽苗，簽訂虛假訂單合同，賺取利潤。
張某某稱，2021年因公司遭到眾多維權農戶舉報，自己覺得撐不下去，就注銷了公司，打算放棄詐騙。然而，因為經不住暴利誘惑，張某某又在老家“四處請教”，在總結“經驗教訓”后，2022年“重操舊業”，成立新公司繼續詐騙。
“詐騙團伙幾乎都沒有從事農業生產的經驗，但精通騙術，非常狡猾，善于吹噓、引誘，讓農民群眾防不勝防?！鞭k案民警表示。
家住瀏陽市古港鎮的老孔也是這起詐騙案件的受害者。他回憶稱：“當時送鴨苗上門的‘技術員’調子高得很，在家里白吃白住了三天，沒教啥技術，還讓我買了幾千塊錢的鴨苗‘腸道用藥’，說拌到飼料里吃能防病。現在回想起來，那個藥水瓶子上連標簽都沒有。”
相比之下，在贛州市某果業公司以“訂單農業”為名生產銷售劣質肥料案中，犯罪嫌疑人廖某更擅長包裝自己和產品。
廖某今年62歲，大專學歷，近幾年圍繞洛神花這種植物開始創業，曾用洛神花發酵出來的液體釀酒、制作食品，但都沒有銷路。于是，他將這種液體包裝成高檔肥料進行營銷。
“他戴著眼鏡，聊起肥料侃侃而談。每說幾句話就會吐出一些名人或專家名字，暗示這些人都是他的朋友，經常和他見面。他還說贛南臍橙以前營銷做得不到位，如今有了他的策劃，一定會進一步做大品牌。”胡柏森告訴記者。
令辦案民警和執法人員印象深刻的是，廖某信誓旦旦地保證多肽酶硒肥安全可靠，甚至向干警和執法人員表示：“多肽酶硒肥的原材料是洛神花，這花神奇得很，能當補品。不信你們可以喝一口我這里的洛神花水試試看?！比欢秸{查發現發酵洛神花水的場所十分簡陋，只是廖某租賃的老舊院子。這個院子里擺著數十個塑料大桶，每個桶里都放著用洛神花發酵的液體。一走進小院，就能聞到濃濃的發酵味道，而且廖某夫婦養的雞還在院子里滿地跑?！吧a條件之簡陋、衛生條件之差令人瞠目，而且完全不符合正規肥料的生產要求?！眲谀确灞硎尽?/span>
同時，某果業公司負責人也表示雖然公司沒錢，但他已聯絡到有實力的投資人，這些訂單一定會按期付款。“他們說了幾個有意向的投資人，我們都去調查過，人家根本不承認有這回事。別看廖某本人端著‘業內專家’‘成功企業家’的架子，但我們查到廖某本人債務纏身?？墒芎θ硕际钱數剞r民，怎么能看穿這套把戲呢？”勞娜峰說。
如何分辨訂單農業的真假？
——認清真正的訂單農業特征，莫輕信高價回收
那么，真正的訂單農業又是什么樣呢？
根據原農業部印發的《關于發展和規范訂單農業的意見》，訂單農業是指“農戶在農業生產經營過程中，按照與農產品購買者簽訂的契約組織安排生產的一種農業產銷模式”。真正的訂單農業與“訂單農業”騙局之間有何區別？農戶又該如何識別呢？
在江西省某果業公司以“訂單農業”為名生產銷售劣質肥料案中，險些上當的謝樹億回想：“其實我當時也疑惑過，這么貴的肥料，包裝也太簡陋了，有些不合理。我怕肥料有問題會對樹造成損害，所以沒有按照使用說明噴灑。使用說明寫著這肥料要按照1∶500兌水噴灑在柑橘樹上，我實際上按照1∶800的比例兌的水，反正也沒有人盯著?！?/span>
以訂單農業為主要業務的山東省濰坊市某公司負責人張銀先告訴記者，在真正的訂單農業中，農戶不可能這樣隨心所欲地調整種植或養殖方法。首先，公司選取合作農戶時會對該農戶進行評估，“主要是考察種植戶的種植規模以及其承包土地的土壤質量。如果種植規模小，我們不值得與之合作；如果土地土壤有污染，對作物也會有影響?！逼浯?，公司會對產品生產的全流程進行監控，用藥、用肥都必須嚴格按照合同約定，“我們公司會派駐監督員全流程監督生產情況，別說不用我們提供的藥、肥，就是用法不對、比例不對也可能構成違約。畢竟我們的客戶對產品要求高，我們向客戶供應的蔬菜要進行225項檢測，主要是農殘檢測。那么，我們對生產訂單的農戶自然有相應的要求，必然有品控手段。”
另外，在眾多“訂單農業”騙局中，“高價收購”都是行騙關鍵詞。“我們是商家，所以訂制農產品的價格一定與市場價格相差不遠。要是訂單價格畸高，我們的利潤如何保障？”張銀先說。
在瀏陽市張某某、胡某某等21人以“訂單農業”為名實施合同詐騙案中，與公司簽約的75名農戶分布地域十分廣泛，分別來自四川、江西、甘肅、湖南等8個省份，這也不符合養殖類訂單農業的屬性?！梆B殖的關鍵是銷路和成本，如果涉及長途運輸回收，一定要謹慎。因為長途運輸活禽容易死亡，風險很大，其種苗長途回收成本也會大大增加。因此，真正的訂單農業公司都是和附近的農戶合作，通常不會橫跨幾百公里遠距離合作?！睘g陽市農業執法人員介紹。
辦案民警、農業執法人員提醒農戶，簽訂訂單農業合同應注意以下幾方面：
首先，合同約定模糊的不予考慮。一般情況下，在“訂單農業”騙局簽訂的合同中，總是將農戶責任約定得清晰明確，但公司自身責任很模糊，發生糾紛后以農戶違約在先為由為自己開脫。例如，在瀏陽市的這一起詐騙案件中，一位受騙農戶給記者展示的禽苗訂購合同中約定：“乙方引種后要精飼養、勤管理，按照甲方規定管理預防、養殖用藥流程實施，及時打好預防針，如有違背造成禽苗死亡及損失，乙方自己承擔，及合同終止?！边@樣的條款其實已經將禽苗死亡的責任推卸給農戶。
其次，對于一些特色產品和本地未規模生產的產品，必須持謹慎態度，在簽訂合同前可以咨詢當地農業農村部門、相關領域權威專家等，注意是否適宜當地氣候等自然條件，防控生產過程中的風險。對于訂單合同中賣方提供的種子、種苗，必須核查其許可證照、檢疫證明或編號，主要農作物品種還要核查是否已通過審定，注意控制種苗來源質量風險。
第三，千萬不要相信高價回收的說辭，訂單農業的回購價格應該是市場價格。對回購價格明顯高于市場價的訂單農業邀約，要格外謹慎。
第四，由合同方提供的疫苗、獸藥、飼料、肥料、農藥等投入品，農戶需核查生產企業資質、產品登記號、批準文號等，注意防范不符合質量規定的投入品。
另外，行騙者為了逃避合同責任、躲避追債的受騙農戶，經常頻繁注冊、注銷公司，或更換公司名稱和辦公地點，所以農戶在尋找訂單農業合作伙伴時，應盡量考察公司的存續時間及商業信用。
“現在再看到高價回收雞苗的廣告，我根本不敢信了。踏踏實實賺的錢，總好過一本萬利的買賣。”老涂在電話里對記者說。
農業農村部法規司相關負責人表示，專項整治工作雖然取得了階段性成效，但受違法行為日趨隱蔽、相關行騙手段不斷翻新等因素影響，以“訂單農業”為名設騙局坑農違法行為仍有滋生空間，打擊此類違法行為是一項長期任務。下一步，農業農村部將會同有關部門持續鞏固整治工作成果，不斷健全完善長效機制，堅持打擊違法犯罪行為和加強指導服務兩手抓，切實保護好農民群眾合法權益。也提醒廣大農民群眾在發展產業中增強防騙意識，不要輕信天上掉餡餅的合同騙局，遇有疑問可及時向鄉鎮政府和當地農業農村、市場監管等部門咨詢，尋求指導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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