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點綴”到“點睛” ——看浙江省舟山市如何實現海島農旅雙向借力
晨霧中，在被譽為“千島之城”的浙江省舟山市，普陀山的鐘聲未歇，山腳下的朱家尖白山示范田已是一派生機。智能溫棚泛著銀光，觀光小火車穿行于五彩花海。新農人羅高峰輕撫著翠綠的西瓜藤感慨：“過去雜草比人高，如今荒地成了‘聚寶盆’。”這片550畝的現代化農田，雖然一年前還是近千畝碎片化的拋荒地，現如今預計將帶動周邊12戶瓜農年均收入突破10萬元。
當下，很多地方都在做農文旅融合文章，可一個不爭的事實是，部分地方把絕大部分精力投入于文旅開發，反倒忽略了農業產業本身。最后，農業成了“點綴”，產業搞不好，游客進不來，各種文旅投入不少，運維成本又不低，陷入進退兩難之境。
但在舟山，當地盤活“海島游”，農業從“背景板”成為“主色調”，變“點綴”為“點睛”，尤其通過科技重塑沃野、文化點化農品、機制聯結城鄉，實現農旅兩相宜——農業借旅游登高，拉長產業鏈，提升附加值；旅游靠農業添彩，更具體驗感和辨識度。這里的農旅如何相互借力？帶著這一問題，記者進行了深度探訪。
科技破局，沃野新生
海島農業的“先天不足”，曾是舟山的切膚之痛。第三次國土調查顯示，全市耕地面積僅有21.9萬畝，淡水資源匱乏、土地碎片化嚴重，大型農機“英雄無用武之地”。且海島多鹽堿地，當傳統的海鹽工藝逐漸喪失優勢，大量鹽田閑置，鹽民及周邊以此為生的村落同樣面臨轉型困境。
向鹽堿地要糧倉，技術是關鍵。走進位于岱山島西南部的現代農業產業園，農田廣闊，未見多少干活的農民，各種現代化設備隨處可見：噴灌設備在地頭給西藍花澆水，無人駕駛拖拉機可以搭載各種農具進行旋耕、犁田、滅茬等針對性作業，多光譜無人機在農田上空巡檢，植保無人機可以根據系統生成的“處方圖”進行變量作業……
園區負責人周理達告知，這里大部分土地以前都是鹽田。通過“明溝排水+改良劑調理”技術反復洗鹽，土壤鹽分得以降至3‰，水稻畝產突破1050斤，新增復墾耕地5223畝，成為全省規模最大的鹽田復墾糧倉。
有了沃野做舞臺，綜合種養可大展身手：旱地推廣西藍花—旱糧輪作，水田實施“稻蝦蟹魚”共生。青蟹在稻浪間巡游，形成“青蟹食害蟲—排泄物肥田”的生態鏈，畝均收益超7000元，鹽堿地蛻變為“聚寶盆”。
科技基因還助力變廢為寶，在定海區岑港街道的林寶合作社內，10米高的粉碎機轟鳴作響，稻草、玉米稈瞬間化為碎屑傾瀉如瀑。這臺“巨無霸”日吞秸稈40噸，相當于消化200畝農田的“金色煩惱”。通過物聯網智能發酵生產線，碎料與豬糞攪拌變身有機肥，年處理秸稈1.5萬噸，基本覆蓋舟山本島，減少化肥用量300噸。
如今，農業科技正全方位重塑海島基因：普陀山-朱家尖管委會全域摸排整合近千畝拋荒地，并在核心區550畝土地上扎下“智能大棚”，外遮陽網精準調節光照，水簾系統對抗高溫，農業物聯網實時監控溫濕度——曾經的千畝拋荒地預計蔬菜年產量將達30萬公斤。
文化點石，土產生金
如果說科技重塑了海島農業的筋骨，那文化則為其注入了活的靈魂。綠意盎然的稻田環抱著幾頂咖啡小屋帳篷，游客漫步于蜿蜒小徑，時而駐足欣賞，時而舉起相機記錄——在舟山定海區馬岙段的“稻田咖啡”，這樣充滿詩意的場景，已成為尋常畫面。
兩年前，定海區依托“暖岙”文化生態旅游共富工程，打造了一條串聯8個鎮街、集農文旅于一體的東海百里文廊，并在沿線探索打造“共富田園”微單元。作為聯農共富新模式，定海挖掘文廊沿線果園、菜園等特色農產品采摘資源，為農戶配齊田頭溫馨指示牌、農具、收款碼等“服務六件套”。
“以往，自家地里的瓜果蔬菜成熟了，大多會拿到附近賣，現在都無需出村，田間地頭就能自助售賣。”種植戶王忠海笑著告訴記者，自從文廊全線開放后，游客數量明顯增加，明碼標價的新鮮農產品深受喜愛。
當文化基因融入農產品，“土疙瘩”變成了有故事、有顏值的文化符號。普陀山-朱家尖管委會巧用千年禪意，啟動千畝“普陀山文化福田”計劃，在朱家尖白山等四個區塊推進“禪農旅”融合發展，打造農文旅融合項目，孵化農文旅產業IP。
“近萬名城市居民線上認養一塊耕地，從撒種到施肥，從澆水到收獲，通過高清攝像頭‘云端’守護自己的田地，親眼見證‘作物養成’帶來的樂趣，新鮮蔬菜直送餐桌。”項目運營責任人介紹，2023年7月，普陀山文化福田啟動公益認養項目，截至目前，認養活動已覆蓋全國17個城市，認養土地約90畝，認養金額近500萬元。
海島農產品新出路，讓舟山人猛然醒悟，普陀山千年文化底蘊是農產品價值躍升的“魔法棒”。普陀山-朱家尖管委會進一步深挖“禪農共生”基因，上線“普陀山福田智旅”微信小程序、App，打造匯集景區展示、福田認養、精美文創等10個板塊的“一站式”旅游服務平臺，并積極開辦福田植樹造福、采青納福、七彩采風等農耕研學活動，構建文化增值新范式，一舉破解海島農產品附加值低、同質化嚴重的困境。
文化的點化，更吸引著新力量返鄉創業，為鄉村注入澎湃動能。在鹽倉古樟驛，莊穎瑩的“樟樹下”咖啡輕食吧飄香；在三毛故里小沙段，臺胞葉俊維因熱愛三毛文化開設“臺爸王”鹵肉飯店；在白泉如意香樟灣，張靜波的“野玩森林”讓孩子們以自然為師……這些充滿活力的年輕業態，正在千島之城的鄉野間生根發芽。
產業成勢，漁民共富
農文旅融合的根，要扎進農民的“錢袋子”里，方能破解“農業冷”的癥結。在舟山，一場以機制創新激活人、地、產的共富實踐正蓬勃生長——在朱家尖的西瓜田里，“大戶帶小戶”的共富試驗悄然結果：12家種植戶納入“普陀山福田”品牌體系，由種植能手嚴控品質，統一包裝的西瓜進駐34家商超專柜；草莓、番茄貼上“福田”標識，一季熱銷1.5萬斤；20畝“共富花生”預計10月采收8000斤……產業鏈如藤蔓延伸，將小農戶緊緊聯結大市場。
在千島之城，這樣聯農帶農的項目如珍珠般散落，過去兩年，舟山實施“小島你好”海島共富行動，通過“一島一品、一島一策”差異化發展路徑，整合“可利用”資源，講述“島島共富”的發展故事，實施共富項目260余個，投入資金18.39億元，建設美麗小島18個、海上共富帶10條，全面激發海島漁農村發展內生動力。
走進舟山國際水產城“一條魚”直播“共富工坊”，各店鋪的工作人員正通過直播平臺向網友展示新鮮魚貨。曾經，舟山水產電商80%通過第三方平臺傳統銷售渠道進行運營，為打破傳統電商依賴，舟山構建直供直銷平臺。27家本土電商入駐，聯動“航行的支部”漁船100余艘，年直播9000余場，帶動就業2000余人。更將直播間搬上海島、甲板，讓消費者直擊源頭，助力漁民增收。
針對漁民技能短板，舟山以共富工坊為陣地，組建多部門技術服務隊下沉指導。定海區創新設立工坊服務中心，小沙街道打造“鄉村共富學堂”，一月一主題開設電商運營、產品包裝、農技提升等課程。3年累計培訓2.3萬余人次，推動勞動者從“靠體力”向“憑技能”轉型，夯實共富根基。從螞蟻島的蝦皮工坊到廟跟村的福米工坊，406家特色共富工坊吸納就業超過1.9萬人，托起了民生就業底盤。
最近，農業農村部公布了首批48個學習運用“千萬工程”經驗典型案例，舟山打造“海島鄉村畫廊”黏合城鄉融合發展做法入選。數據顯示，2024年，全市鄉村旅游接待游客達617.7萬人次，直接營收達34.7億元；今年前4個月，旅游收入同比增長38%，帶動民宿、餐飲等產業收入增長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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